卖报小摊的老太太

□ 项志明

1997年,我在位于南京江宁汤山的南京炮兵学院上学。元月的一个周日,我请假去江宁县城(现南京市江宁区)办事。下午,正准备乘公交车回学院,看到车站旁有个卖报小摊,想到一份刊有自己小稿的《江宁报》至今未找到,便信步走近卖报小摊。

“有《江宁报》吗?”我问卖报的老太。“有,但不卖,每天就一份,是邮局配送的。”说着,她从摊下拿了一份报纸递给我:“这是今天的,你要看就拿去吧,不收钱。”

“不,我想找的是去年12月24日的。上面登了我写的一篇文章,有吗?”

“哟,那可说不准,我给你找找看。”说着弯腰从报摊下拿出一捆旧报纸,仔细地翻找着。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直起腰不无遗憾地说道:“这里真没有,但这时间过去不久,可能家里会有,今晚我给你找着,明天你来取吧!”

“那算了吧,我在南京炮兵学院上学,军校管得严,正课时间不准出来的。再说下周二我们就放寒假了,来不了,我再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找找看吧,谢谢您了。”我转身欲走。

“那就等开学再来吧!我给你留着就是了。”老太太热情地追了一句。

“我们学院在汤山,离江宁有点远的。开学后能不能来还真不一定。到时再说吧,真谢谢您啦!”

“别谢,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不容易的,你准是个好学生。要不你留个地址,留点邮费,我找着后给你寄去,行吗?”

“那——也行吧。”老太太的热情让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在她递来的一张纸片上写下了地址。考虑到寒假期间队里没人信件可能会丢,我特地留了家里的地址。写完地址,我掏出两元钱递给她:“这是邮费,谢谢您了。”

“好,好!”老太太笑着收下了钱。

寒假回到家后,我无意间向家人说起了此事。话没说完,工作多年的姐姐就乐了:“唉,你们就是长时间在部队里学傻了,一点不懂社会世故!她和你素不相识,怎么会给你寄报纸?这不是白送她两元钱吗?”

“那老太当时很热情的,应该不会吧……”我刚想争辩,“这离上周日也过去三天了,江宁到我们家就一百多公里,那你看信寄来了吗?”看姐一副通晓人情世故的模样,我只得作罢,心想等信到了就知分晓了。

可一天、两天、三天……一直到我快开学时,信件仍然毫无音讯。其间姐姐几次问我收到信否,事实更证实了她猜测的正确。想到也就两元钱的事,我也没过多懊悔,但心中闷闷不乐的是:难道老太当时的热情真是装出来的吗?虽说是陌路相逢,但人与人之间起码的信任总该有啊。

开学回到学院后,军校紧张的学习训练让我很快忘记了此事。大约一周后,一封寄自江宁县城的信不期而至。拆开信封,里面正是我要找的那份《江宁报》。报纸里还夹着封信和两元纸币,打开信,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半页纸。读完信,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卖报老太当天回家后,洗衣服时忘了掏口袋,那张写有我地址的纸片被水泡化了,找不到地址给我寄了。但老太记得是12月24日的报纸,为此专门跑到《江宁报》社,找到编辑查找当天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南京炮兵学院学生,再根据来稿找到我学院的详细地址。信末,老太写道:看着这些天好些学校都开学了,想着你们也该开学了,所以赶紧给你寄来。寄晚了,邮费就不收了,还给你。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都是好学生,以后好好写,争取再发表。要找不到报纸了,还到我这儿来拿。

看完信,一股暖流顿时溢满心间。虽说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彼此间的信任却让我感受到人性的温暖。

信末老太并没留姓名,信封上也没留详细地址。军校周末外出比例非常有限,加上当时正值大三,学习训练任务非常繁重。直到学期快结束时,我才请假又去江宁,但遗憾的是,在公交站台并没见到老太的卖报摊。

一晃20多年过去,当年的《江宁报》早已停刊,我军校毕业后也于去年转业到镇江工作。偶尔翻开当年的作品剪贴本,看到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江宁报》,心中便会忆起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卖报老太,一份暖暖的信任感动又会再次溢满心头。

编辑: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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