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每次脚踏田埂,都有一种莫名的快乐

我有几十年不种田了,20岁以前,我是种过田的。

那时,母亲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重活做不了,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记忆里,母亲选过稻种、切过豆饼。选稻种的时间,大概是在冬日或者早春。一群女人,每个人面前是一面竹制匾子,匾子里是待选的稻种。她们将好的稻种筛选出来,不好的就剔出去。那时候,天还是很冷的,一群女人坐在一起,一边选种,一边聊着家长里短,那份感觉让人觉得真是温暖。切豆饼的时间应该是初夏,水稻下种的时候。那时种田,极少用化肥,豆饼就是很好的有机肥料。买来的豆饼是大大圆圆的一块,要切成小片沤起来才行。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也开始接触农活了,比如拾麦穗、拾稻穗、割草积肥。那时还没有分田到户,田都是生产队集体的。夏天麦子收割,秋天稻子收割,学校总要组织我们小学生去田里拾麦穗、拾稻穗。一下午的时间,收获虽然不多,但是关于农作的启蒙,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稼穑的艰难,也开始体会。好多年后,我看到法国画家布雷东的油画《拾麦穗的女人》,画作中农妇沐浴在金色阳光,我就想到小时候拾麦穗的情景。割草积肥也是我孩提时代常做的农活。春日里,阳光灿烂,万物生长。放学后,一个竹篮,一把镰刀,我就这样行走在小河边、田埂上。

我读高中的时候,周末、农忙假、寒暑假,就会帮着家里做一些力气活。那时种田,没有机械化的概念,就是肩挑手扛。记忆里,我做过好多农活:割麦、脱粒、插秧、挑粪,还有翻田。

割麦是在夏日。天很热,麦芒最是讨厌,戳得人皮肤红肿生疼。脱粒的日子也很难受,虽然有许多文学作品写到农民脱粒时,都极力渲染丰收时的喜悦,那个过程,却是苦不堪言。打谷场上,月光伴着昏暗的灯光,机声轰鸣,草屑纷飞,灰尘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插秧前,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翻田、水浸、碎土、施肥。

翻田是个力气活,没有机械化生产,全靠钉耙锄头。有一次,我去生产队里翻田,按照规则,我和村里另一人并排往前翻。刚开始,我们各翻一垄地的二分之一,我的合作者年龄比我大,力气比我大,翻得速度也比我快,翻着翻着,他越来越快,翻的地方却越来越窄,留给我的地方就越来越宽了。很快,他就翻到田头,悠闲地坐在田埂上休息,剩下我一个人,哼哧哼哧地翻着越来越宽的田地。中午时分,我又累又饿地回到家里,委屈至极,大哭一场。

翻过的稻田经过水浸,会有很多死蚯蚓浮在水面上,白森软塌,很是瘆人。

给稻田施肥,肥料就是大粪。一担大粪挑在肩上,再走在浸满水的稻田里,很是艰难。大粪浇到田里,自己的脚再踩在上面,那份滋味,难以言说。时间长了,还会有蚂蟥钻进腿里,用力将蚂蟥拽拉出来,腿上就是一个血印子。村里有个姑娘叫华子,她挑大粪去田里,必定穿一条的确良的深颜色裤子,裤腿也不卷,就直接浸在泥水里。真是糟蹋好东西呢。那时候,一条的确良裤子是我们不敢期望的奢侈品。挑大粪,也有讲究。物理老师给我们讲共振知识,举的例子就是挑大粪,挑大粪走的时候,步子要一时快一时慢,这样就会减小共振,粪水就不会溅出来。我记住了老师的话,挑大粪时,一边走,一边验证共振原理,效果果然很好的。那时还有一句“鸡汤”,说是“没有大粪臭,哪有稻谷香”。

高中毕业后,我在生产队里种了两个月的田,就去上党做代课教师,后来又参加高考被录取,从此,再没种过田。虽然从那时起告别了种田的日子,但那份泥土情结,至今犹存,每次脚踏田埂,都有一种莫名的快乐。

(作者:孙建平)

编辑:戴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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