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者作品 | 江南学校 解乐颜:茶魂

十里长山。万顷茶场。

挂着露珠,在清晨的山野雾岚间冒芽的茶尖被手脚灵活的采茶姑娘们摘下,在篮中静候着使命。天地间只有轻微的咔嚓声,衣袖摩擦的声音,以及来自长山的鸟啼树语,山脚下升起晨炊裹着的隐隐人声。

听母亲说,婆婆年轻时就很能干。作为四姐弟中的老二,她早早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至于烧火做饭、洗衣择菜,那更是熟练至极。婆婆生性要强,又体贴人,宁愿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也不愿别人帮着做一件事,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四姐弟中属她最勤快,不仅料理庄稼是一把好手,缝衣补衣也是针脚细密均匀。还会做各色点心、酒酿,是个能人。地里肥料不够就去施肥,家里不够干净就马上洒水清扫,旁人托她做针线活儿就紧赶慢赶的交付,真是比国家领导人都忙。但婆婆对此乐此不疲。

采下的茶叶先晾干露水,随后土灶烧起武火,开始第一遍炒制。青翠欲滴的精灵很快瘪下去。空气中,那飘出的氤氲热气里已有茶香。茶叶在猛火中经历第一遍磨练,虽失去大部分水分,但筋骨依然。

公公婆婆有了第一个孩子——我的舅舅,又有了第二个孩子——我的妈妈。当年一户人家只能有一个孩子,可婆婆怎么忍心抛弃妈妈,当时那个刚刚成形的胎儿!她更加卖力的工作,好让两个孩子都能接受教育。她文化程度不高,可不能让儿女们也吃苦头。而公公需要服兵役,于是,生活重担全压在了婆婆身上,一双儿女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不错的条件下度过的。在有的家庭不得不让家中唯一的孩子辍学帮家中干活时,婆婆用她并不宽阔的肩膀牢牢护着舅舅和母亲,没有让他们受过一点苦。母亲还记得,她上高二那年,打热水时不慎将整盆热水“哗啦”一下全翻在她脚背上。那只脚当即就密密的长出水泡,是她紧咬牙关才撑过去痛。宿管立马联系了婆婆。婆婆二话不说,心急火燎地赶来,带着母亲坐车去了医院。开完药后再转车,已经很晚。因山路难行,无车可通,这段路只能靠双腿走过。母亲那时几乎与婆婆差不多高了,那位不甚高大的伟大女性背着她,踩着碎石,走在上山的道上。其时已是冬季,但母亲轻轻抚过婆婆耳旁鬓发的时候才发现,婆婆额上已汗水密布。与汗水同样晶莹的两颗水珠无声滑落……

第一遍过完火的茶叶,紧接着是第二遍,谓之“杀青”,顾名思义,就是武火炒制褪去碧青。换了暗绿素纹衣裳的茶叶虽不似前般光鲜亮丽,却在火焰中获得了更浓的茶香。木柴噼啪作响,炒茶人似已习惯铁锅中的高温,娴熟用手感知茶叶的脱水度。

拉扯大了一双儿女,又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好人(没错,就是我爸),公公婆婆跟着儿子一家去了无锡。公公很适应闲来无事打麻将的生活,婆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忙着打扫卫生、做饭、接送孙子。舅舅劝她歇歇,她总是笑着说:“没事的,我不累的。”后来舅舅开了家烧饼店,交给婆婆打理,婆婆便越发起劲,简直把自己当三四十岁的时候,整天在店里干活,不要公公帮忙,就想着自己能干完所有的活儿。再强壮的身体也扛不住从早忙到晚,从年初忙到年末,更何况已经上年纪的婆婆?病来如山倒,医生检查出不少问题,许多都是年轻时积到现在的顽疾,告诫婆婆不要过多操劳。可这也只能使婆婆躺上那么几天,只要稍微好一点,便又抢着干这干那。

杀完青的茶叶要经历最后一道关卡了。武火改文火,因为它已经变得很脆,没有了刚摘下时生命的充盈,它经不起烈火的煎熬了。在这最后的淬炼之中,终成了——虽然看起来失去水分、生命活力的茶叶,但拥有了世上无二、绝顶的茶韵和萦绕不散的茶香。绝无一种香水可有与它比拟的香,因为香水的诞生是经工艺提炼,而茶香的诞生是在高温的锅中历经痛苦的翻炒,淬火重生,炼就了坚韧而永驻的茶魂。

婆婆是远近闻名的炒茶人,她那一双手翻过无数茶叶,并不知不觉把自己融入茶魂,把茶魂融入自己。她历经生活的磨难,不怕苦不怕累,具有的是茶的坚忍和摄人心魄的香!

点评:小作者以茶为线,抓住外婆的经历写出了她能干、坚韧的性格,写得情真意切,特别是将人物和茶魂联系起来,文字朴实、自然、流畅、简净。(指导老师 陈羿)

编辑:何冰

审核:杨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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