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我秀丨​白马河

□程新兵

叫白马河的河流估计有很多,比如福州就有一条穿城而过经闽江入海的白马河,河两岸林木参天,花草繁茂,四季常青,每天吸引着成千上万的市民来这里休闲打卡,只是我有所耳闻而未亲见,无法描述它的秀美景色。我的家乡也有一条白马河,尽管不知名,但是我却再熟悉不过了。

家乡的白马河很长很长,上游在哪里,又流去哪里,至今我也不知道。白马河绕村而过,村庄因此而得名,有了个好听的名字——白马村,当地人只要说到白马河就知道白马村,说到白马村必然会提及白马河,白马河俨然成了村庄代名词,镌刻在祖祖辈辈的记忆里。

对幼时的经历人们总是念念不忘,就像我对白马河的记忆一样。白马河曾经是村庄的生命之河,取水做饭,灌溉庄稼,一村的人都离不开它。每天清晨,男人们女人们挑着大大小小的水桶,往来白马河,不宽的土坎路两边留下长长的水渍,将村庄与河流紧紧连在一起。河的下游,则是妇女们的天堂,洗菜、淘米、浣纱,说说笑笑,道着张家长李家短,一村的秘密都在这里广播,悦耳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白马河是一条流沙河,河底是漂白如金的沙粒,掏出一把放在手里,黄灿灿的;河坝是沙堤,粗沙与泥沙混杂一起,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儿时《西游记》看多了,老是幻想白马河是沙僧住的流沙河,里面一定也住着神仙或妖怪。白马河四季不断流,河水平静时,河中流水好像泼了的水银,闪着明亮的光辉,鱼儿成群结队畅游,水鸟在河中追逐嬉戏;河水丰盈时,水流以其全部重荷,扑压沙坝,浪花翻滚,似狂怒的烈马,奔跑着咆哮着,就像要觅路跃越。涨水的白马河,小孩子们是不敢靠近的,生怕被暴怒的河水卷走。白马河时而温婉,时而躁动,演绎了四季不同的景象。

白马河盛产沙,村民修葺房屋、铺路、平整场地,用的都是白马河的沙。白马河的沙似乎有再生功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些精明的商人打起了白马河沙的主意,但一次次都被老村长驳回了。白马河的沙,只能白马村的人用,哪怕河沙再多,也不能流失到外面。白马河沙像听话的孩子一样,虔诚地依偎着村庄,始终保留原貌。小时候,我时常想白马河里一定有上古的流沙,要不这沙粒怎能如此美丽呢。

水是白马河的娇娘,竹是白马河的灵魂。白马河两岸长满细长的水竹,这水竹不似斑竹、毛竹,长得纤细瘦长。远看,河两岸竹林绿得像一块无瑕的翡翠;近看,竹林又像一道绿色的屏障。雨季河水暴涨,河水一次次想要漫过河堤,但因河堤竹林的守护,一次次又退缩了回去。白马村的人对白马河的水竹有着深深的情感,竹坝护河,守护着这里世世代代村民的家园;竹坝产出无数的水竹,造福着生于斯长于斯的村民。因着这水竹,催生了一种职业——篾匠。竹篮、竹筐、竹斗笠、竹碗、竹筷,几乎一应家用的,心灵手巧的匠人都能用这水竹编织出来。男人们如果不会篾匠活,在白马村是抬不起头的,姑娘们嫁到白马村,首先要考察男孩竹编技艺。白马村的姑娘们出嫁时,娘家必会送一套竹编用具。

农闲时的白马村,依旧是一派忙碌的景象,男人们忙着编织竹器,女人们打着下手,劈条、拉丝,小孩子们也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用竹子的边角料,做成奇形怪状的玩具。父亲有一手竹编的好手艺,那时补贴家用,全靠父亲没日没夜地编织,父亲的双手布满老茧,即便是锋利的竹子,在父亲粗糙的双手里也只能乖乖听话。做不了竹器的竹子,在父亲的手里又变成了惩戒的道具,当我们犯错或学习退步时,父亲拿出竹鞭,我们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这时总是母亲跑出来打圆场,叮嘱我们下不为例。父亲耕种犁田时,牛儿看到父亲扬起长长的竹鞭,一刻也不敢懈怠,使劲地撒腿狂奔。

白马河处处有精灵,河中有鱼虾,竹林有水鸟,到了春季,河坝生出满坝的竹笋。捡拾竹笋是春天白马村最浪漫的事,新鲜的竹笋是一道妙不可言的美味,有时遇到竹笋丰年,吃不完的制作成笋干,一年四季都可以食用。舅爷在世的时候,喜欢笋干配酒,每次嘴馋了就来我家,母亲都会给舅爷做一道笋干烧肉,舅爷对着一盘笋干就能喝两盅,看到舅爷一副陶醉的样子,我对笋干生出好奇,这笋干竟有如此魅力。说来也巧,我现如今也成了吃笋的爱好者,尤爱家乡竹笋。

大地万物,都是有灵性的。白马河有流水,有河沙,有竹林,滋养着白马村。河水流过的村庄一定是有灵性的,也一定是最让人怀念的。白马河像一位慈柔无边的母亲,与儿女自有一番血脉相通的灵犀,也是儿女心中任谁都无法割舍的本土情怀。白马河簇拥着无数孩童成长,走出村庄,但白马河依然坚守,与村庄生死相依。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条河流,就像白马河之于我,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一份牵挂,念着它,想着它,近着它,想投入它的怀抱,想进入它的血液里,在生活里,在现实里,在风风雨雨里,在阳光灿烂里。

编辑:缪小兵

审核:沈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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