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花副刊 | 两次告别

□ 吴炳辉

我和老厂房告别了两次。

第一次告别是我退休。我刚工作就参加了老厂房的兴建,至今还记得那是初冬,早晨到工地时,地上的土块、草茎上都结着薄霜。为了赶工期、抢进度,开三班挖厂房基础,那时工地上只有一台推土机,没有挖掘机,挖土运土全是人工。厂房建好后大批的设备进场、开箱安装、调试、投入生产运行,接着就是连续扩建。老厂房——当时是相当先进的新厂房,在这个地区的诸多工厂中特别高大漂亮,外墙从顶到底都是钢窗,窗扇带开闭机构,玻璃宽大,早晨,东边的窗子上全是朝霞;傍晚,西边的窗子上全是晚霞,夜里,老远就能看到整个厂房灯光辉煌,水晶宫一般。

冬天,只有在厂房的在大门口和走道口才感到寒风嗖嗖,厂房里面温暖如春;夏季,厂房顶上的平台不仅凉快,而且少蚊虫。

厂房内各层有水泥楼梯,在机器设备上有钢扶梯。钢扶梯踏步是镂空格子钢板,两节一层,每层约四十个踏步,钢扶梯盘绕向上,有的高五六层,有的高八九层。我上班时经常背着工具包一口气爬到工作的位置上,站在设备顶上朝下看,下面是密密的管道、电缆和形状各异的机器组件。

刚开始,那些管道、电缆都很神秘,它们起于何处,终于何处、有何作用曾使我迷惑不解,想弄明白其中的奥妙,耗去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机器设备的轰鸣声中,歌曲唱得再好,也不会有人喝彩,但是,干活时出了一个小主意,事半功倍,喜悦会让自己陶醉好几天。我曾觉得,那些机器设备是最好的,因为,它们技术含量高,多是大厂制造,是按照成摞成摞的图纸安装的,除了定期进行短暂的维修,就是日夜不停的运转。

图片来源:新华社

许多人在这座厂房里工作。我曾经认为自己很年轻,但是,似乎在转眼之间便到了退休年龄,再四顾左右,猛然发现“老保守”、“老解决”、“胆子大”等老师傅一个个早已退休,只是当时我对“退休”这个概念没有走心。自己办理退休手续时,虽然是顺其自然,面带微笑,但回首仰望老厂房,自是无可奈何,有些黯然神伤。

第二次告别,是老厂房拆除。

定向爆破的声音很沉闷,当大地微微一颤的时候,老厂房就崩垮塌落了。高大的建筑瞬间成了山一样的瓦砾,混凝土梁柱分崩离析,钢筋成了杂乱的线团,撕碎的铁皮、铝皮在风中摇着光影。

不像现在的厂房多是轻钢结构,老厂房的墙体是砖头砌的,爆破时墙壁经过年长日久的风风雨雨,灰黑破旧,窗扇上的许多玻璃早就破碎,钢窗上布满空格,不再映照朝霞和晚霞。

那些曾经转动不息的机器设备已消失不见,原本重要的技术参数,如扬程、流量、功率、转速、温度等等和许多故事都已溶入历史。混凝土碎块被重型卡车运走了,场地被清理了,老厂房和我们告别,空间突然变得如此之大,真使人感到手脚不着一物,身心旷无所依。

老厂房拆除后,这块场地上很快就要建一座新厂房,新厂房里将装上新的机器设备,在新管道、新电缆中会出现密密麻麻的数据线……新厂房里忙碌的将是年经的身影——令人向往。

编辑:毛蕴劼

审核:杨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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