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花副刊 | 斜阳草树南马路

□张秋琴

倘若在闹市里想要寻找一片绿洲,那就去南门大街南马路吧。我也是误入藕花深处,沉醉不知归路的路人甲。

南马路全长320米,中部宽50多米,位于南门大街的虎踞桥畔。往东通向书香萦绕的梦溪路,与江苏科技大学为邻。往南是旧日里桨声灯影的古运河,水光潋滟的河面流动着运河近三千年历史的脉动,往西就是传说中车水马龙的南门大街了。南马路深藏闹市中,与繁华喧嚣若即若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如婆媳之间,一碗汤的温度。

一旦走进南马路,你会被这条街的绿树浓荫拥入怀中。小区道路的两侧,数不清,道不出名字的数十种树木花草,棵棵枝繁叶茂,葳蕤而生。不多的紫荆花,从树叶的缝隙里露出浅浅的笑靥。万花丛中一点红,这带着几分小家碧玉的羞涩,烘托出周边众植物的浓绿色彩,以及高大伟岸的身躯。婆娑的阴影,斑驳地落在步道上,犹如舞台上灯光的投射,闪烁晃动耀眼的光芒。

要说曾经的南马路,我最熟悉不过了。50多年前,我的娘家与南马路一街之隔。母校就坐落在它的北面,记得南马路上有个小山冈,那里可以尽情地奔跑追逐,释放出我们童年时的快乐能量。站在高处,眺望远方,运河舟楫往来的热闹繁华,纤夫举步维艰的脚印,尽收眼底。我们放学后,喜欢和同学一起,从狭窄的路道里穿过,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

南马路,过去就叫侉子街,那时没有几家正规像样的房屋,几乎都是沿着河岸用油毛毡、芦柴搭起的简易棚子。居住在那里的居民,他们都是从山东、河南逃荒而来,临时落脚的。久而久之在此安家落户,繁衍生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居民从事捕鱼、打铁、剃头、拖板车、做豆腐、拾荒养家糊口。

说起来,他们中还有我们同乡的远房亲戚,祖辈们互相称呼为老表。大家礼尚往来,大事小事,有事没事,串个门,说说家乡话,谈谈家乡事。什么家乡的庄稼地里的收成,什么老家亲人的近况。有困难的时候,祖辈们抱团取暖,大家相处彬彬有礼又亲密无间。我有时会被大人派遣去南马路,去喊其中某一个懂祝由术的,或者会推拿的,剃头的,补锅的,木工、瓦工上门服务。

黄昏落幕,这些侉子老表们,或坐在门口烙饼擀面,或捧着大碗蹲在角落里,呼哧呼哧喝粥,不知哪家的锅,还冒着缕缕青烟。有的捕鱼者,忙着在家门口补织渔网。丢下饭碗,他们还要忙着到河边收网。运河是捕鱼者的粮仓,设下渔网,就等着鱼儿自投罗网,晚上回来必定是鱼满舱。侉子街里的街坊四邻,心直口快,说话大喉咙小嗓子,却又互通有无,藏不住丁点秘密。有时一言不合,也会翻脸不认人。街坊没有隔夜仇,事后又和好如初。

时光清浅,侉子街老了,这些老侉子们也年迈了。后辈们不再像父母一样靠卖劳动力为生了,他们中有部队军官,有银行职员,有医务工作者,有公司职员……随着棚户区改造,侉子街逐渐消失了。这里的地名还叫南马路,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后来听说,南马路的地理位置因为依山傍水,穿过南门外大街就是两山一桥:磨笄山,虎头山,南门高架天桥。这儿的房价不菲,受到不少购房者的青睐。

渐渐地,我也到了侉子街那辈人的年龄了。几十年后再来南马路,更是感慨与兴奋惊喜并收。夏日的炎热在这儿,被浓荫密布的树木吸收。宽阔的芭蕉树叶像大大的扇子,围树而长,长成了一座小亭子状。高大的树木与矮小的灌木错落有致,兼具绿化和自然景观,集纳凉休闲为一体。在林间小道里走过,便是曲径通幽处。

步道中央有个蘑菇亭,亭子很袖珍,像孩子手中画出来的童话屋。红色的屋顶,米黄色的蘑菇柱子,一圈圆形的座位,脚下鹅卵石的地面,健身器材就在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步道的两侧,营造出诗赋古运的氛围。绿化带中,画轴般的古诗词文化墙徐徐展开:“舳舻转粟三千里,灯火临流一万家。”清代诗人查慎行这两句诗正是当时运河漕运给镇江带来空前繁荣的生动再现。“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可以与诗人相守在古诗词的缱绻时光里……现在,居住在南马路的人家注定是幸福的。

编辑:万嘉

审核:解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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