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炳辉

老许在小区里有名气，是因为他那个路边小亭子里有许多纸盒，每个纸盒里都有宝藏。

老许不住在这个小区，每天一大早他就拖一个小车子来打开小亭子的门，在亭子门前架起一块两米多长、不足一米宽的木板。木板外侧，整整齐齐、洋洋洒洒地摆出多种当日的报纸；木板里侧摆出针头线脑、袜子以及他自己手工缝制的各式拖鞋。这些布置停当后，就整理那些大大小小的纸盒子。

老许整天都守在小亭子里，下午很晚才收摊子。冬天西北风吼吼的，他也坐在灯光下，老花眼镜挂在鼻尖上，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做毛线拖鞋什么的。很晚的时候，家长忘记给孩子带画画的颜料，到他那里能配齐。哪家灯管坏了，到他那里去买，他问是灯泡还是灯管？是直灯管还是环形灯管？是LED灯还是荧光灯？螺口的还是插口的，多少瓦的？问清楚了，如果是要灯泡，他随手就从小架子上抽出一个纸盒，揭开盖子从一个严实的纸团中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灯泡；如果要灯管，他站上一个小凳子，就从架子顶上拿出一根灯管。有人说要一二个小螺丝、小螺母，或一副尺码特殊的鞋垫，他站起身来在货架上某个纸盒里摸摸索索，一会儿就递到你面前：“是这个吗？”绝大多数都让买东西的人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这小亭子里那些纸盒样子陈旧，但个个都神奇。

我喜欢在家修修补补，想买一把弯头镊子，问了几家五金工具店都没有。有次在老许摊子上买报纸时随意说起，怕他不明白，用手比划给他看，问他可知道什么地方有得卖，等我说完了，他微笑着说：“你找那个呵——我这里就有。”他见我一脸疑惑，说：“不过你要等一下，让我给你拿。”说着，他摘下老花眼镜，在他最里面的一个纸盒里翻几下，将塑料袋子套着的一把不锈钢弯头摄子递到我面前，说：“是这个吗？”哎呀，我眼前真是电光一闪！

在回家的路上碰到邻居老李，我告诉他在老许那里竟然买到了弯头镊子，老李问我：“你还记得楼上陈奶奶女儿到我们家找瓶塞子的事吗？”我说记得。

前几年，楼上陈奶奶在世的时候，腿不好，冬天睡觉喜欢用盐水瓶焐脚。那个盐水瓶是500亳升的，已用了三十几年，原先白净的瓶身，里面结了水垢，已经变成黄色。瓶子虽好，自从橡皮塞子老化后，因为医院现在也不用这种盐水瓶，就再配不到塞子了。陈奶奶女儿跑了几个地方，也问遍了街坊邻居，就是找不到。用热水袋吧。有一次因为热水袋裂缝漏水，弄得被褥都潮了，自此，陈奶奶看到热水袋就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睡不舒坦。有一次，陈奶奶在老许那里闲谈，提到盐水瓶塞子，不住的叹气，老陈说：“别急，别急，我替你留心呢。”天冷之前，他居然找到橡皮塞子，还特意送一个上楼给陈奶奶，一个只要五分钱，陈奶奶要多给他几角钱，他不肯收，还说：“我找到了五个，还有四个存在我小亭子的纸盒里，如果还要，到我那里拿。”

老许纸盒里的宝藏，就是这样来的。

编辑：毛蕴劼

审核：曾海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