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店旧事

□ 于锡强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戴块新的上海牌手表不亚于今天开辆豪车,那时要买手表除了去百货公司、华侨商店的钟表柜外,还有大西路人民街对面的亨得利、又新街口的余昌和大市口的新华三家钟表店(今商业城的位置)。其余分布在角角落落的钟表修理铺子或街口摊子,专门负责修理钟表。

钟表店亨得利是个百年老字号,由宁波人创始于清同治十三年(1874),后进军上海打拼,于1928年成立亨得利钟表总公司,拥有在各地联营合资店60余家,镇江是其中之一。镇江亨得利钟表店还在扬州开设了分店。公私合营后,各地同一名号的老字号商店如采芝斋、谢馥春、冠生园等隶属于当地商业局领导,各做各的生意基本没啥关联。贫穷落后的旧中国没有手表工业,生产不出手表,制钟工业也不发达,钟表店主要经营进口商品,品种有瑞士的欧米茄、西马、浪琴等名牌手表以及德国双箭保星座挂钟,还有烟台生产的落地钟、座钟、挂钟等,同时兼营修理钟表业务。老板要求店员把玻璃柜台、橱窗及陈列的落地钟、座钟、挂钟擦得一尘不染,整个店堂窗明几净营造了良好的购物环境;并采取出售商品印有“亨得利”的商标,商品明码标价,所修钟表实行保单制度等项经营举措以吸引顾客。

1955年天津、上海试制成功中国第一只手表,改写了中国人只能修表不能造表的历史,1958年上海手表厂正式建厂,生产出第一批上海牌手表,并在全国逐步形成了完整的钟表工业体系。随着国产手表不断面市,20世纪七十年代开始手表成为年轻人结婚必备的三大件之一,钟表柜前常站着很多人围观,一块块手表静静地躺在玻璃柜子里闪闪发光,有上海产的:上海、钻石、宝石花、沪光;天津产的:东风、海鸥;辽宁丹东产的:红旗;七十年代南京生产的钟山等,还有“555”座、挂钟,都须凭票供应,还有英纳格、梅花、西铁城、精工等进口货,价格高昂如同天上的星星。

因钟表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一般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30多块,要省吃俭用多年积蓄才够买表,农民就更够呛了。一块表动辄上百,人们围观后发出“啧啧”感叹声,只能望而却步、望而兴叹。只有钟山牌手表售价30元,人们戏称:那是农村生产队长戴的表。就连寄售商店的钟表柜前也常围着不少人,旧表也是表啊,何况还有八成新的或老底子的进口货呢,一看价格也不低。

钟表店里都有专职的修钟或修表的师傅,职责有分工,技术更专一。修老式机械钟又脏又费时,单是盘发条,就需巧劲顺势而为,一不小心发条脱手,爆发力可把手指打断,一般一天只能修一两台。

钟表匠总是单眼套戴筒镜,便于向机芯深处、缝隙拐弯里探进窥视,其实那就是个放大镜,把表壳里五花六肠看得清楚。钟表匠脑袋深埋,仿佛直往那发条齿轮里钻,他们聚精会神,身与心都浸在了里面。钟表匠的全套工具既复杂又精巧,有螺丝刀、小锤等。还有电焊枪能焊发条;吹嘴,含在嘴里“噗噗”对准机芯吹去灰尘;退磁器,能退去指针上的磁性等。钟表匠不同于别的行当,不像瓦、木匠只要头脑灵活体力好、手脚勤快就行,钟表匠的工作是一项技术性非常高的精细活,相当的磨人,细密、精准胜过绣花,经常要使用巧劲稳住齿轮、弹簧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技艺高超的钟表匠能把乱成一团直径比头发细得多的手表游丝盘整得又圆又平,把缺损的小齿轮镶补修复……钟表匠就这样在时针、分针、秒针的滴答声中交替迈进度过了岁月。

20世纪八十年代初眼镜需求增多,钟表店便改名为钟表眼镜店,各占半壁江山,但从20世纪八十年代起电子手表、电子钟风光无限逐步占据了钟表市场,后又随着手机成为新宠,戴表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些权贵富翁、社会名流购买高档世界名表,一是显示自己的身价,二是用于收藏,有的还不惜重金购得限量版。镇江的钟表店随着市场逐步萎缩转为个体经营且机械钟表修理的从业人员更是寥寥无几,高档名表一旦出现毛病就蛮头疼的,须专程送到大城市去修,在本地一是修理处难寻,再则也不太放心,在上海的淮海路上有家精修世界名表的商店,送修报修的价格却令人咋舌,其实我有点杞人忧天了,人家买得起咋就修不起呢。我仅希望曾被马克思称为钟表制造和维修是“复杂的劳动”的技艺能薪火相传、后继有人。

编辑: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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