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下,有一个美丽的小院落,依山傍水,错落有致,几栋英式小洋楼让路过的人惊艳。很多到博物馆参观的人看着这么漂亮的小洋楼,都会隔着栅栏拍照感叹。殊不知,这个漂亮的小院落里也有一个展厅,有关租界的展厅。因为这里是英国领事馆旧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在是镇江博物馆的一部分。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被迫签订了《天津条约》。1860年,镇江作为通商口岸开埠,英国人在云台山上开办公署,山下建了海关和很多商栈,建立了镇江英租界。现存的英国领事馆旧址是1889年重建,1890年竣工。其中位置最高的建筑为当时的领事馆办公大楼,西北方向有一幢是职员宿舍。在这两个建筑上,有着两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标志“1890”和“VR”。

"1890”,一段“火烧领事馆”历史

        在拍摄领事馆旧址图片的时候,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汤蓓,叮嘱记者一定要把建筑侧面“1890”的字样拍摄进来。“1890”位于领事馆旧址办公楼屋顶侧面老虎窗的位置,字样很大,灰黄色的水泥字样在青红砖相间的英式建筑很是显眼。

1890,不仅是现存的英国领事馆重建的年份,也铭记了一段“火烧领事馆”的历史。

镇江英租界建立之后,为了对租界进行有效管理,英国人需要一支警察力量。雇佣英国警察成本太高,中国警察则与中国社会联系密切,难以控制。英国人吸取了在上海英租界的经验,从印度殖民地选用士兵充当巡捕,抑制华人的势力。

镇江英租界警察权,操于英人之手,设警长1人,巡捕30余人,其中大部分印度籍巡捕,这些印籍锡克族巡捕皆头缠红巾,所以叫“红头”。

“红头”经常狐假虎威制造事端,欺压市民,为镇江人民所深恶痛绝。华人小孩有时撒尿拉屎在地上,印度巡捕就强令携带小孩的大人立刻用衣服揩地去污,还要罚款。英国人的花园和俱乐部门口,都有印度巡捕站岗,有误入者就会被抓关押、罚款。巡捕动辄以细故痛殴华人,更是家常便饭。这些明目张胆的压迫和欺辱,不能不加深了镇江人民仇恨帝国主义的民族情绪。

1889年2月5日,在租界大马路的边界处,一名叫康麻子的小贩,在租界区摆设掷蛋摊(藤圈套蛋),遭到租界巡捕的驱逐。

一名印度籍巡捕嫌他动作缓慢,便挥舞棍棒驱逐,继之以拳脚。印度巡捕扬起穿了大头皮靴的脚猛踢康麻子的下体,康麻子当即痛极昏死过去。红头巡捕说康麻子装死,并把康麻子拖出租界。

租界大马路的外面是银山门大街,街边有很多的商家。许多围观的镇江人,与红头巡捕发生争执。争执的过程中人流不断汇集。群情激奋,砖头石块在空中飞舞。大群队伍涌向巡捕房,闯了祸的巡捕惊恐中到处躲避。

这时候有个住在小街的秀才徐静仁,站出来大声说:“吾等华人被捕打死,此仇不可不报。”这句话激活了群众心中的民族主义情绪,一呼百应,群众奔向巡捕房,将房屋拆毁一空。

地方官被租界当局请来劝说群众。丹徒知县薛星辉和保甲委员孙某赶到现场弹压。群众的敌对情绪迅速转向官府的官员,砖头像雨点一样砸向官员。被激怒的民众接着奔向领事馆,要求领事交出凶手。英国领事惊恐中,竟然拔出手枪,鸣枪警告。民众蜂拥而上,冲进领事馆。负责保护领事馆的清军士兵试图阻挡,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大潮之中,被人流挟裹着卷入领事馆。群众在领事馆打砸,过程中油灯落在地板上,三层洋楼烈焰冲天。

英国领事,带着夫人,急忙推倒后墙逃往江边太古公司的趸船。凡有前来救火的,都被参与骚乱的群众阻止。大火一直烧到夜里两点多钟。火势向周围的住户漫延,福音堂、美国领事馆、天主堂等建筑都被波及。

第二天天明,还有很多民众不肯散去。“有老幼百姓约数十人,至太古码头,拟登趸船与洋商为难,每人手执碎砖向船飞掷,幸相隔甚远,且扯起浮桥,众惟一片喧哗而已。”直到第二天午后,在薛星辉等官员的不断劝说下,人群才渐渐散去。

火烧领事馆事件之后,租界当局慑于镇江民气,竟然不敢太过于追究责任,并辞退所有的印度巡捕,改用华人。但是清廷屈辱,赔偿重建了领事馆。如今镶嵌在英领事馆建筑旧址墙上嵌着“1890”就是重建竣工的日期,同时也是这场镇江人民轰轰烈烈反英斗争的历史见证。

现在这幢嵌有“1890”字样的领事馆办公大楼,作为租界展厅对外开放,里面有两个房间布置有镇江英租界相关的展板,还恢复了里面的会议室、卧室、领事办公室和领事助理办公室。其中有一块展板中,就有一段“火烧洋楼“的小唱歌,记录了这一事件的经过。

“光绪乙丑好不风光,正月呀初五,锣鼓那个喧扬,大家的小户,热闹呀风光。正月的初六,洋人猖狂,领了多少“红头”,打坏了人家行商,上身一足,下身受伤。众百姓不服,县大老爷作慌,带了那个兵勇,去护他的洋房。马路上抓人,众百姓遭殃,不问那清白,抓到他洋房,众百姓拼斗,放火烧他洋房。哎,先烧三层楼,后烧“大英”、“大美”领事府的衙门,一烧净大光。 ”

“VR”,一段有关英殖民的印记

在英国领事馆旧址办公楼的西南面,马厩的北面,有一栋比旧址办公楼规模略小的员工宿舍楼。

这座员工宿舍楼,没有对外开放,但是从外观看,能看出修筑得很英式,百叶窗、小壁炉……这栋半二层的建筑,依山而建,建筑前面有一个小露台,修筑在马厩之上,西面是卫生间和厨房的位置,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落。北面和东面,通过一个个类似的窗户,可以想见里面应该是一间间的宿舍。

宿舍楼的东面大门上有两个灰黄水泥字样“VR”,正对着从五十三坡,前往西津渡的小路。大写的英文字母,外加圆圈,乍一看像是一个标志。

它确实是一个标志。

赛研会顾问金存启先生,对这个标志很感兴趣,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当初英国人会在员工宿舍楼上修筑这样的字样。为此,他特地询问了英国朋友。英国朋友的回复让金先生确认“VR”标志为英国维多利亚女王(Alexandrina Victoria,1819年5月24日—1901年1月22日)时期的英国皇家徽标,“VR”代表Victoria Regina。

为了确认这个标记,金先生在找到了其他佐证:1842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后,英国女皇发给英国军人的银质勋章及纪念章上都标有“Victoria Regina”;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军人帽徽和当时使用的信封,上面都有“VR”标志。其实英国不同时期的国王或女王,都有其特定的皇家徽记。现在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Queen Elizabeth II)皇家徽记为“EIIR”,意为Elizabeth II Regina, 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Edward VII,1841年11月9日—1910年5月6日),其皇家徽记为“EVIIR”;英国国王爱德华八世(Edward VIII,1894年6月23日-1972年5月28日),其皇家徽记为“EVIIIR”。

“VR”这个带有明显英国色彩的标记,其实也是一段中国被殖民的印记。(全媒体记者 戴蓉 通讯员 小李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