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镇江来“啃秋”

中秋前后出门,半是赏景,半为尝新。就像莲荷,半是仙物,半是俗友。芙蓉楼下的巨大荷塘,夏日总会吸引全国各地的老少摄友,长枪短炮、噼噼啪啪。

入了秋,花谢,叶倦,只有莲藕在水下暗暗攒劲。曾吃过一个小炒,名“荷塘月色”。无非是菱角、藕片、还有什么水生物?忘了。因着朱自清先生的名篇,名儿却烙在记忆里了。当然,这世间之物,还有投缘一说。比如写桂花诗词,可能不少于莲荷,但眼下的她,低眉顺目,甘做小配角。淘洗、塞孔、蒸煮,一系列的烦琐小事之后,绛红色的糖藕已是实沉富足的好模样。一勺汤汁淋过,光彩焕发,丰腴糯软,吃一口,香甜滋味由味蕾直抵心房。桂花糖藕并不是平常日子的预算。当然,做了糖藕招待,才算对得起亲朋远道而来的美意。不是吗?随手推开老城区某户殷实人家虚掩着的门,桌上摆着煮熟剥好的白果,油汪汪的亮黄,菱角元宝形,大红石榴满肚珠玉,都是秋令上品。于是,沏一杯茶,等一场风,等一个人,同来啃秋。所谓美丽人生,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个深情刹那。

“秋光先到野人家。”不说“农人”说“野人”,真正绝妙好词。说野,就到句容的瓦屋山上撒野吧,那里的板栗树向来高产,结几千斤也是寻常事。摘下板栗,运到城里,进了一个个拐角处的桂花炒栗店。看街头,男孩托着一个牛皮纸包,女孩自顾自地剥,忽而想起,塞一颗进男友的嘴,彼此都是一脸宠溺模样。未来他俩会如何,并不得知。这世间,好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春的花,秋的果,爱情里的互相宝贝。

听附近乡人说过一个笑话,说一干城里孩子下乡,看到长在田里的芋头,大惊小呼:“怎么荷叶都长到岸上来了?”有聪明的接着问“是旱荷吗?”两种叶子当然极为相像,如牡丹和芍药的花,会叫人傻傻分不清。不过芋叶像盾、荷叶似盘,如此而已。

堆在墙角的话,芋头像穿着蓑衣的隐者,镇江近郊的农家喜食者众。相比而言,山芋的出镜率更要高得多。全国著名特级教师于漪先生,当年已近八旬,一次讲座的末了,问现场有无镇江的老师,得到肯定回答后,说了一段与主题无关的话:“小时候放学,闻到街上烘山芋的香啊,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忘不了啊,忘不了。秋往深里走,镇江的大街小巷就全部浸在烘山芋的香味中。别说,还真找不到这样的平民尤物,声色香味俱全,捧在手里,愁苦闷倦全无。整个身心都活泼在手中的山芋里,几乎能听得见心里那一声又一声欢呼,还有在昏黄路灯下绽放的甜蜜欲望。顺便说一下,最甜最香的,就是靠着焦皮的那部分,真正要去“啃”才尝得到。在美食面前,哪顾得上吃相呢?

朋友,得意的、失意的;庙堂的、江湖的;已经逃离北上广的、准备逃回北上广的……来吧,都来吧,近晚的余晖里,停下脚步,接过刚出炉膛的那一个,啃一下烂熟、深黄又软糯的秋滋味。下一秒会在这小城遇见什么呢?遇见惊喜,遇见爱?

凭谁,秋日到了镇江,都成不了仙。他(她)会顿起口食之欲,六根再难清净了。就比如我吧,小小千字文,满满的凡俗之思,写的都是鲜蔬干果,记的都是红尘琐事。

——致敬这片慈和丰沛的土地,还有土地上生长着的物事和红男绿女。

文/张晓波

(作者:马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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