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 作者/童晔】东风冻

几年前去拉卜楞寺,裹着厚重的棉服跪在佛像前,半天直不起身来。身侧的喇嘛师傅穿着深红色的僧服,手里转动着经轮,嘴里念叨着的是多数听不懂的藏语。文殊菩萨殿里很幽暗,酥油灯隐隐透着光,被风雪吹得晃晃悠悠,欲将熄灭,让人看着心悸。当我缓缓地抬起头,与铜制鎏金的佛像目光对接,文殊菩萨右手高举着智慧宝刀,那自带光芒的模样使我心头发暖。

大三上半年过的着实不太平,深夜肚子绞痛,缩成一团之余,莫名就想到了拉卜楞寺,想到了酥油花灯节,想到了那些在雪地里辩经的喇嘛师傅,他们肩上沉积的落雪并不拂去,一动不动地跪在雪地里。我闭眼,深呼吸,恍惚有暖气灌入胸腔,每一朵精致的酥油花都在向我讲述藏族古老的故事。瞬间,有热泪盈眶,仿佛身处高原,登高凝望,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搬宿舍时,特地挑了其他舍友上课的日子。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生活过的痕迹剥离,背着行李锁门时,“咯哒”一声,震得心头发颤。舍友放学回来,打电话问为什么搬的这么急,原本盘旋在嘴边准备好的台词突然消失,喉头哽咽时,又听见舍友问道:“会想我们吗?”我又怎么会忘记,几年前独身来到北方,那个灼火燃烧的夏天。我和一群来自四海的新生在这里组合,度过六百个日日夜夜。

新宿舍安顿好后,换届的日子就来了。学弟学妹换届那天我特地没有去看他们,友人给我发来视频,画面里,我曾带过的宣传干事正坐在一起,互相交换背着竞选稿。视频结束,我在手机屏幕里看见了自己的脸,或许是屏幕漆黑,里面我的模样竟有些陌生。去年的我也是如此,端坐在会议室里,认真背着稿子。然而时光易逝,此时此刻心境已然不同。有个学妹问我,舍得放他们独自行走吗。我笑道,放手是为了你们走的更远。学妹顿住,扑在我怀里大哭舍不得。我们彼此握着的手都在发抖。

今年的冬天来的很快,我却迟迟不肯套上秋裤,笑称这是南方人最后的倔强。却在去晚自习的路上被冻得张牙舞爪继而叫嚣这天冷的不是人。校园里的灯许是也被这寒风入侵了心脉,半天发不出光来。我裹着围巾路过住了两年的宿舍,走过呆了两年的办公室,恍惚之余,仿佛下一秒就会推门而入。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眼前,琐碎而又温暖。对过去总是有着丝丝记忆,就想刮不掉的鱼鳞般,硬扯之下便会牵扯着血脉贲张。我看过一句话,大约意思是,对于三十岁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来说,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十二月是残忍的,它卷席着寒风,带着过去一去不回头。被抛下的人痛哭流涕,追着列车步履蹒跚,也换不回它扭头的瞬间。人是软弱温柔的动物,大多数人做不到断舍离,只会抓着流连的记忆号啕大哭,步履不前。自然,我也做不到的,所以会在深夜难寐时,想到从前,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所谓故人,在水一方。东风不解冻,蛰虫懒始振,鱼上难破冰。(编辑:马彦如)

(作者:马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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