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 | 水上人家

□ 吴春波

河水蜿蜒,杨柳依依,姚桥港水韵凝动,流淌着水乡人的灵气。

有了船,便有了水上人家;有了水上人家,也便有了渔家人。船是长了腿的家。镇江东乡姚桥渔业大队的渔民,最初都是以船为家的。因为是在水上讨生活,又不得不经常变换捕捞场所,船行到目的地,便系缆上岸,开始吆喝:卖鱼啦!卖鱼啦!

水上人家,居无定所,哪里有水,哪里便是家。在某镇上可待二三个月,也有可能在某处江边混上十天八天,吃的是船上煮的饭,喝的是长江水,少了许多庄户人家的风吹日晒,多了不少风浪漂泊之劳。

在镇江东乡,经常被人提及的诸多老镇中,姚桥时常会是其中一个。古镇姚桥曾经的名片很多,渔业绝对是其中的一张。因为渔业的兴盛,造就了姚桥镇的繁荣,甚至在民国时期有“小镇江”之称;因为渔民的集聚,造就了姚桥人口来源的多元化;因为渔业生活,也造就了独特的江河文化,成为东乡地域文化中的独特一枝。

上世纪七十年代,捕捞由近江向远江延伸,普遍采用底拖网,捕捞方式发生重大变革,捕捞产量大幅提升……渔船刚靠岸,鱼贩子们火急火燎地挤到船边,接过船老大扔上岸边的缆绳,帮船老大把船系好。船老大微蹙着腰,走到船头,踮步取下挂在竹竿上的桅灯,小心翼翼地把桅灯灭了后,将桅灯缓慢放入船头的翻板下,然后一个箭步纵身上岸。

渔家把鱼卖给鱼贩后,提溜着一两尾自留的鱼,向高坡处灯火通明的酒家走去,把鱼递给酒家拾掇一番,花费些柴火钱,美美地熬上一锅鱼汤……待渔家酒足饭饱后,天际和江水交融在一起,金乌软绵绵地趴在远方的云彩中,几道光从云隙间偷偷溜出来,把江水撩拨得波光粼粼,渔家们撑着船慢慢地消失在岸边人的目光中。

在旧社会,岸上无房,家中无地,上无片瓦遮日月,下无寸土可安家,四海为家的渔民没有故乡,却对江河怀有深深的乡愁。穿行风雨,逐鱼而动,渔民有两个相互冲突的性格特点,一是吃苦耐劳,二是自由散漫。

渔民生病的时候,打鱼打得再远都会赶回居住水域所在地的乡村集镇看郎中。当有渔民去世的时候,附近的渔民都会赶来帮忙,他们会把灵堂设在渔船常驻地附近的江河畔,向当地居民买一块河边的坟地土葬,风俗多与当地人一样。所以渔民祖上墓地基本都在沿江两岸。逢年过节的时候就把船靠近岸边祖坟,上岸烧纸祭拜。

旧时,渔家人娶媳妇,几十条渔船连成一片,用木板铺成平地,船上张灯结彩,吹唢呐、闹八音齐,一片繁忙,新娘接上船后,拜天地,敬祖宗……中午大家席舱板而坐,八人围坐一桌喝喜酒。老人逝世时,也是把船只连接在一起,请和尚在船上做佛事;殡葬时用一块红布遮住棺木,用一条小船运到岸边,再抬到岸上去安葬。

靠水吃水,生活在渔船上的人,风里来浪里去,其中的苦楚和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出江捕鱼几乎是全天候作业,集体劳动异常繁重。渔船每6个小时要下一次网,一天一夜是4网,收网拖鱼的辛苦自不必说,等待收网的空当儿,还得分拣鱼虾、织补渔网、洗衣做饭、检修设备。只有累得实在熬不住了,才回船舱休息片刻。渔民的房间都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紧挨着船舱的内侧,每个小隔间长约2米,宽1米,约半米高,用推拉的木门封闭起来,一些渔民毫不忌讳地称它为“棺床”。

这样的设计除了能节省空间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管船怎么晃,四肢顶住木板,人都不会被摔下床。船舱里闷热无比,尽管每个小隔间都装有“摇头扇”,可吹来的热风,丝毫不能让人感到凉快。船舱内难闻的鱼腥味、柴油味充斥口鼻,轰鸣的马达声不绝于耳,天长日久生活于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渔民们都练就了超强的“睡功”——只要躺下,很快就能入睡。

从2020年元旦开始,在“长江大保护”的总体战略下,我国对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实行全面禁渔。这意味着,中华母亲河将获得极为关键的休养生息期。与此同时,长江流域28万世代以捕鱼为生的专业渔民,将背江而行,上岸谋求新的生活。镇江市人民政府颁布了退渔还水的一系列优惠政策,鼓励渔民洗脚上岸,渔家人得到了妥善安置……

几只水鸟在太阳的金色光晕里翱翔,起伏于水天之间,时而在卷起的波浪上掠过,远处的扬子江与天际连成了一条直线,浑然成一色,波浪平稳如春晨的金山湖一样。偶有微风,吹起绝细绝细的千万个粼粼的小皱纹,这更使照晒于阳光之下的扬子江秀美可人。

作者自述

吴春波 东乡姚桥解放桥村人,高级经济管理师,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沙腰河畔》《江河交响》《行者人生》等著作,现任镇江市儒商协会秘书长。

编辑:金凯

审核:杨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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