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77人的“78天”——2020战疫·镇江援鄂医疗队远征纪实（35）

王景曙

【续昨日《第八章 走向胜利》之《48.出院！出院！》（上）（今日4100字）】

48.出院！出院！（下）

“先遣6勇士”之一、武汉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里的张艳红，如果也想把正在迅速好转的疫情形势当做自己“三八”节的特别礼物，则这份“礼物”不经意之中就写在病区护士站她身后的一块工作白板上。

3月7日是张艳红的大夜班，实际上是从3月8日凌晨时分开始上班。下班之时已是节日清晨，张艳红和搭班战友、来自徐州的江苏援鄂队员伏蜜蜜一起，用笔和纸自制出一张署有两人名字的简易贺牌“祝全体女战士女神节快乐”，举着牌子留下合影。放大之后，照片背景的白板上，分类清晰记录着3月7日这天：病人总数38，新入0，出院“9、21、25、26、59”（病床号）共5位病人。

以“病人总数38”对应总65张床位，同样接近“空半”。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微史记”，张艳红这张瞬间定格的照片可以从不同维度被赋予多重解读：它既呈现出该病区一天的战果；也昭示其一个阶段里的战果扩大轨迹；而“新入0”则由点及面地折射整个武汉的疫情形势已显著向好。

“点”是“面”的投射，“面”是“点”的聚合。同在“三八”这天，武汉体育中心方舱医院里的全体女神们，更是收获了一份来之不易的“集体大礼”——当然，这份大礼不只“方舱姑娘”们独享，也同时献给所有“方舱男士”们：当天，这家运行了26天的方舱医院“关舱大吉”！

休舱工作是从前一天就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展开。3月7日下午，正在舱内上班的宋继东医生，忽然发现体育馆的看台上“特别明亮起来”，抬头细瞅，原来是顶棚的天窗被打开了——这可是开舱以来的第一次！继而，舱内两侧大屏幕上播放起电影《攀登者》——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很快，“明天休舱”的正式通知上传下达。

当时，这家千张床位的偌大方舱医院里，尚余“零零星星的患者”。以江苏队负责、总床位580张的2号舱为例，除拟于次日办理出院的8位治愈者外，根据通知，其余67位病人将分三辆车，连夜转往其他已有充足床位空出来的定点医院。

不免有些出乎意料，得知转院消息后，一些病人却“流露出不太情愿”去条件更好的定点医院。当天也在班的孙立果对此颇有感触，他回忆，病人们刚住进来时，因为“以前从没看过这样的医院”，普遍都持观望与焦虑态度，但很快就对方舱建立起深深的信任。在被动员转院之时，一位患者甚至“情绪很激动”：“我坚决就要留在方舱医院里治疗！”

3月8日早上，当乔静将休舱的消息告诉镇江那边老公，老公一时误以为她“现在就能回来了”，电话里顿时兴奋不已，转而得知队伍还要继续原地待命，稍稍平缓下情绪的老公回以“你继续加油，我和女儿继续等着你！”

张菲菲讲述，休舱当天中午，战友们乘车集中前往方舱医院——第一次不是去上班，而是去辞别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车上，大家情不自禁地又一次合唱起那首属于自己的队歌《方舱姑娘》。

作为队长，休舱当天刘竞还有不少“善后工作”需要处理，并经手办理了2号舱最后一批治愈者的出院手续。其中一位出院女患者，走出舱门接受酒精喷洒消杀时，立马紧闭双眼高高仰起头，一副享受久违“阳光浴”的忘我表情。消毒之后，她对刘竞深鞠一躬，说：“谢谢你们江苏的医生！我可以过‘女神节’了！”刘竞笑着回礼：“不客气！恭喜女神出院！”

就在武汉体育中心方舱医院宣布休舱的同一天，武汉“方舱阵营”一日之内休舱了5家，另4家分别是：武汉客厅方舱医院、沌口方舱医院、江岸方舱医院、江汉两家方舱医院。与2月上旬密集开舱势头形成强烈反衬，月余之后的武汉方舱医院相继密集休舱。至3月8日同时休舱5家这一天，14家方舱医院中已休舱11家，剩余3家的累计在院患者仅剩100多人——而据当晚央视《新闻联播》数据：截至当日，武汉全部定点医院空出来的床位数已近万张。

央视《新闻联播》3月8日、3月9日、3月10日连续三天关注“方舱休舱”，其中，最后一家方舱医院休舱的3月10日，节目以《方舱医院：托起生命的方舟》为题，报道时长达4分11秒，从中信息显示：始于2月5日，运行35天中，14家方舱医院共开放床位1.3万多张，累计收治轻症患者1.2万多名，其中7000多名患者从方舱医院治愈出院。期间，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94支医疗队、8000多名医护人员援助方舱。

3月9日一大早，接受镇江记者连线的“方舱姑娘”桑宁，开口第一件事就是睡眠，“昨晚是我到武汉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休舱后的方舱队伍，原地休整，处在“准备随时投入新战斗”的待命之中。宋继东讲述，这段时间他们仍在继续学习刚出炉不久的“第七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而一个月前刚到武汉时，发到他们手上的是“第五版”。

“新冠病毒”的本质是司空见惯的冠状病毒，而其肆无忌惮的侵袭力与杀伤力，源自人类尚未充分认知的“新型”。从2020年1月16日发布《诊疗方案》“第一版”，到3月3日来了“第七版”，边实战边科研、以科研促实战的中国抗疫力量，用不到两个月时间，一步步、一层层、一点点，抽丝剥茧般基本揭开了这种病毒的“真面目”。此后，“第七版”长时间持续管用，直至进入常态化疫情防控，于相隔5个多月的8月18日被“第八版”取代——并迄今未再更新。

前述，3月13日，阳韬等江苏援鄂队员在大冶市人民医院里，参与将当地最后3位治愈者送出院之后，这座黄石辖下的县级城市顿时“如释重负”。

相呼应的是，当天，大冶市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一日之内连续发布19-23号共5个均事关放开相关管制的通告，一个通告比一个通告加大“开放尺度”，汇总起来的核心表达就是：自次日零时起，大冶基本就“解封”了！

这天早上，所住大冶阳光沙滩假日酒店里，一位久已相熟的服务员见到冷牧薇，开心地与她分享喜讯，“在外面待了这么多天”，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

“大冶解封”，为10天之后湖北省第一座地级城市解封“黄石解封”，铺垫了暖心前奏。3月23日黄石解封之时，央视新闻客户端、人民网、光明网等若干网媒相继转发同一篇报道，报道标题为《第一个！江苏对口支援湖北的这个城市全面解封》，自豪的“江苏元素”蕴含其中——这是实至名归。

黄梦立的湖北娘家是在荆州市江陵县马家寨乡。与黄石一样，荆州的“解封”同样由下而上、由点及面。黄石大冶3月14日解封之日，荆州江陵县疫情防控指挥部也发出了第17号通告：自当天下午4点起，县域内可以“有序流动”！在此之前，层层把守下，当地乡镇跨村出行都需要通行证，同村亦基本不串门，门前“一亩三分地”，成为家家户户唯一的自由活动空间。

至3月14日，黄梦立夫妇已在马家寨乡滞留56天。这天上午，黄梦立在“302室”群里再次向镇江这边“园丁妈妈”关照给自己房子里的花草浇水：“仙人球和虎皮兰不用浇，其他的绿植如果土是湿的就只浇一点，土干了的话就浇透。然后把窗户打开通风，我看了下天气预报，接下来一个星期也没雨，不通风植物容易生病。”与之同时，她还顺口问了句“床上被子都落灰了吧”，婆婆宽慰道：“没那么夸张。”

镇江春光宜人的14日下午，黄梦立的婆婆李女士骑电动车带着“小黑”，又出门到焦山一带金山湖畔兜风。形势已然许可的一段时间以来，李女士经常到离家不远的焦山渡口、合山公园等旷地“透透气”。她把当天下午所拍自认为很漂亮的一组黄灿灿的油菜花照片发到群里，儿子看了之后却不以为然：“对油菜花我已经审美疲劳了。”

３月中旬，镇江疫情形势显著向好的焦山渡口，一对父女户外享受夕照时光

而同一天下午，溯江而上850公里外的另一头，江陵县马家寨乡，县域开通之后终于可以走出“一亩三分地”的小两口，迫不及待地驱车直奔仅十多公里外的荆江大堤。这是“疲劳”之后久违的兴奋。这是更贴切意义上的放飞心情！江风习习，恋恋不舍，黄梦立夫妇在大堤上来回逗留了很长时间，直至拍到夕照中壮美的荆州长江公铁大桥——我国第一座跨越长江的重载铁路桥。

从江陵县域开通的这一刻起，小两口究竟何时可以正式踏上归程，以及回到镇江后尚需接受哪些社区政策安排，反复成为“302室”家庭群里的热议话题。不过，貌似“近在眼前”、一切仍不明朗之下，要想最终实现“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团圆，这个家庭后来又等了整整十天时间。

湖北不同于其他省份；武汉不同于省内其他地区；武汉市里，定点收治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中法新城院区，也不同于其他大多数医疗机构。

当“出院！出院！”逐渐成为前线临床战壕里的主旋律；当3月8日刘竞他们所在的武汉体育中心方舱医院实现休舱；当3月17日已有第一批包括季冬梅等35名镇江队员在内的江苏队员从武汉凯旋；当3月18日武汉终于也实现确诊病例“零增长”，“出院”成为这座城市不断从临床传出的唯一声音——冯丽萍等118名“江苏三队”队员尚在中法新城院区继续战斗着。

“零增长”之后，就是关起门来对存量病人集中精力打“歼灭战”。某种意义上，越到后面，仗越难打，因为“难点”发生了转移：此时所面对的，大多是合并各种基础疾病的更重新冠肺炎患者。

从来没有过不去的坎。艰苦卓绝,终得大胜。3月25日，“江苏三队”迎来了历史性的重要节点时刻：中法新城院区C8西病区实现病人“清零”！

始于前一天深夜，至3月25日“清零”当天的凌晨1点，“护理D组”冯丽萍上完在C8西病区的最后一个班。“和下一班同事完成交接工作后”，虽然闷热的防护服里面衣服早已湿透了，冯丽萍并没有急着出仓，而是在自己奋战了近两个月的病区里重新完整巡视了一遍。“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仪器、还有熟悉的病人”，令冯丽萍心头涌动无限感慨。其时，拥有50张床位的C8西病区里仅剩最后7位病人，他们全部病情稳定，根据上级统筹安排，这7位病人“将于天亮后合并到专设的缓冲病区”。

2月2日抵达武汉后，先期在中法新城院区的其他病区参战数天，“江苏三队”是于2月9日整建制接管新开放的C8西病区——某种意义上相当于“江苏病区”。46天时间里，以50张病床周转，先后治愈出院77名重症和危重症患者——这个纯属巧合的精准数字，对于总派员数量77名的镇江援鄂医疗队而言，无疑更具纪念意义！在此期间，C8西战绩的整体考量中，还包括成功实现“病人零病亡、医护人员零感染”。

出仓后，即将坐上回宾馆的通勤车之前，冯丽萍再次回望整个医院，她后来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我会记住这里，我难以忘记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明日请看《第八章 走向胜利》之《49.下一站：肺科医院！》】

编辑：缪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