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游记┃2013年长假: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看胡杨⑦

系列游记┃2013年长假: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看胡杨⑦



中蒙策克口岸,是游客在额济纳旗的另一热门去处,位于达来呼布镇以北70多公里处。它是阿拉善盟700余公里边境线上唯一的国际通道。

模样呈卧蚕状的内蒙古,虽东西直线距离为2400公里,北沿曲曲折折之中形成的边境线却达4200公里,长度仅次于新疆。沿线设有19个开放口岸,策克口岸位列第三大。


肩负“国门”使命的口岸,基本意思,就是在两国间打开一个或多个交通缺口,以供商贸往来。除此之外的界线上,各自把守、互不逾越。


阿拉善盟与蒙古国之间700多公里长的边境线,就有约500公里属于额济纳旗,此间唯一“缺口”之所以开在达来呼布镇地域,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原因很简单:这条便捷成熟的跨国要道自古有之。只不过最早时候,它并非互惠概念上的友好往来,而是利益乃至主权侵犯。


地理价值是人文元素融入的先导。打个比方,从甲地去往乙地,在需要逢山开路、穿越天堑与地势开阔、如履平川之间,人们理所当然会选择后者。历史上,符合这种地理条件的策克口岸一带,就是漠北匈奴在黄河以西(河西)屡屡南犯的最佳路径之一——兴许“之一”俩字都可去掉。


秦至两汉,已沦为匈奴人牧地的额济纳,在中央王朝与外倭之间几度易手。鼎盛时期的匈奴,抢占牧地极大,离额济纳比较近的,就包括祁连山以北的整个河西走廊一带。作为古丝绸之路上最精华的一段,河西走廊是我们后面几天不重复的返程路径。


匈奴人无疑是强悍的,也是相当狡猾的,在与朝廷的对抗中,总是叛服不定,立场摇摆。长达300余年里,无论奉送美女、还是刀兵相见,朝廷可谓软硬兼施,始终对匈奴之患治标不治本。直到东汉和帝手上, 方算了却这桩祖上未了的心事。“北匈奴”支遭受致命性重创(时“南匈奴”已归附)后,小股溃逃,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掀不起大浪。


不过,当年血战匈奴的最前沿阵地 额济纳,其时并不叫额济纳,而是拥有一个史上延用时间最长、更有分量、乃至更浪漫几分的古称,叫居延,意为“隐幽之地”。额济纳今在《史记》有关匈奴以及抗匈名将的记载里能多处找到自己的曾用名:“其夏,骠骑将军复与合骑侯数万骑出陇西、北地二千里,击匈奴。过居延,攻祁连山,得胡首虏三万馀人,裨小王以下七十馀人。”(《史记·匈奴列传》)





这就是百度百科里对《史记·匈奴列传》的介绍




河西之战示意图


千余年倏忽而过。宋时,成吉思汗的队伍也正是由此口子打进已更名为“亦乃集”的额济纳,再一路向东突破贺兰山高地(我第三篇中述及的“三关口”,是主要突破口),最终灭掉了西夏这个虽坚挺甚久、却日子过得并不自在的北方造反政权。败者惨遭屠城,而胜者也付出天大的代价:最后一战,就在攻陷西夏都府前夕,以65岁高龄仍身先士卒的“一代天骄”、大蒙古国开国之君成吉思汗,战死沙场!


蒙灭西夏,前后历时22载。此间,被西夏割据的“亦乃集”(额济纳)虽非宋辖,“大中国”概念上倒也仍为“我方”之地。梳理这段历史,一个戏剧性在于:当成吉思汗以“侵略者”角色在这儿刚打赢的时候,额济纳相当于国土沦丧,及至蒙古人越打越勇,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后来吞下整个中国,建立元朝,额济纳便又名正言顺地“回到祖国怀抱”。


当然,历史是跌宕起伏、错综复杂的。如果把话扯得更远一些,早些年,还没成吉思汗这个人的时候,漠北高原上的蒙古部落,世世代代却是向我国金朝称臣纳贡的。


也就是说,“大蒙古国”自己的前身也是附属大中国版图。到了成吉思汗这一辈,翅膀硬了,才动了异心。蒙古人造反,一己之强是内因,但根本上不能忽视外部条件:此时内忧外患的金朝已经弱了下来,西夏也弱下来了。


800年前所向披靡的“大蒙古国”以及今日世界格局中之蒙古国,与虽然短命、却彪炳千古的中国元朝之间存在的渊源与血脉关系,迄今留痕:一分为二的内

蒙古与外蒙古(蒙古国)。皆名“蒙古”,“内外”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国家;而一个是另一个国家的一个省。


成吉思汗既是蒙古国的先祖,也是中国元朝的太祖。可供解读这种血脉关系的另一具象符号便是,如今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建有成吉思汗纪念广场,而我国内蒙古自治区的多座城市里也建有成吉思汗广场。


看看有多少“成吉思汗广场”



国与国之间的“口子”,从来都具有双面性。譬如中越“友谊关”,和平年代它面目慈祥,名副其实;而那年大战降临,它转瞬便变脸为气氛凝重的兵发之地。


漫长岁月里,融入“丝绸之路”时代的居延关口(额济纳),因其特殊地理位置,一直是军事压倒买卖,被历朝历代建为重兵把守的边防要塞。直到当今,百度词条在介绍“居延”时,也没忘加个特别备注(中国西北地区古代军事重镇)。


如此,额济纳(居延)被历代文人有名有姓地写进边塞诗,那是想推都推不掉的事。以唐代居多,也最出彩。


走了匈奴,来了突厥——这还只是在一个方位上。事实上,唐近300年间,四周边境(包括海上)几乎就没太平过,一代代铁军疲于奔命。“边塞”也因此成为唐代诗歌的主要题材之一。“欲寄征衣问消息,居延城外又移军”(唐·张仲素),区区“城外又移军”几个字,生动写足了那种大敌当前的冷峻与急迫。


那些年,被写进诗题的居延

武则天时代的个性诗人陈子昂,之所以能写出《登幽州台歌》这等气势苍莽、格如其名的生命悲歌,应与他两次从军、北征边陲的独特经历不无相关。两次北征,后一次偏东,亦即他攀登的幽州台所在地域(今北京境内)。而相隔13年之前他首披战袍的时候,赴塞地正是西北的居延、张掖一带。我查到在此期间陈子昂的两首作品,均让“居延”地名入了诗题。


陈子昂故后第二年,唐朝诞生了另一位后来更具影响力的伟大诗人——王维。与子昂不同,王维没当过兵,但是他当过行政官,并且曾奉使出塞慰问战斗部队,便也到过居延。可是,迥异于我们此刻秋高气爽的游山玩水,王维体味到的却是血雨腥风,他笔下出现“居延”的边塞诗不止一首,而最著名的当属《使至塞上》,其中最脍炙人口、广为传诵的那两句自不待言。


由古贯今,人事俱往,连生命力更强大的胡杨树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唯时光不灭。时光总是以“今天”的名义续写新篇。


曾经的边陲要塞、今天的策克口岸,已经褪去“军事重地”的历史外衣,在“一带一路”的背景下,人们轻松含笑地你来我往——这又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历史回归!古“丝绸之路”的本真内涵正是友好,而非为战。


通往口岸的中蒙边境公路上车辆繁忙,口岸里游人熙攘。如同在其他口岸一样,我们在策克口岸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市场里也买了些价廉物美的外国货,主要产自俄罗斯及蒙古国,比如,名不虚传的俄罗斯巧克力。


中午时分,正在口岸转悠期间,我们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袭击,持续时间不长,力道在当地应该也不算太大,而于我们这些南方人而言,却无异于受了一顿教训,灰头土脸的我们仿佛被警告:别忘了你是在什么地方!



在内蒙古的19个口岸中,策克规模做到第三大,我分析,应是同样有着地缘因素。


以策克口岸为点,向东800公里才有个位于巴彦淖尔市境内的甘其毛道口岸,另侧向西要想接上口岸那就更远了——1200公里开外的新疆老爷庙口岸。这就是说,长达2000公里的边境线上,策克独此一家。盖因此,该口岸不仅阿拉善盟对外开放的唯一国际通道,也是陕、甘、宁、青等近省区所共有的陆路口岸。


手机导航上显示,越过甘其毛道口岸,策克口岸再往东距锡林郭勒盟的二连浩特口岸,行驶距离为1500多公里。二连浩特口岸是中国通往蒙古国的唯一铁路口岸,北京经停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至莫斯科的K3国际列车,也是由此出境。



我们此次西北自驾行队伍里有一半人,次年正是乘这趟车又同赴蒙古国乌兰巴托。“由内而外”,大的方面来讲,这就相当于把完整的“蒙古”给逛了一下。不过,人在额济纳的时候,我们当然还没想到这么远——老田一般都是每年的8月末9月初,才发布长假出行方案征求意见稿。



所以,“玩在当下”是永恒的旅途主题

作者:王景曙

编辑:吴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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