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鸟儿

□ 余毛毛

冬天的时候,窗外江滩上的鸟鸣声减弱了许多,我的心情也寂寞了许多。我喜欢春天和夏天时江滩上的天空,燕子呢喃着飞翔,白鹭像白色的大花朵似的盘旋……那时候可真是生机勃勃,鸟儿们在六点钟左右就开始鸣叫,而现在总是要到七点十几分左右。鸟分两种,一是候鸟,一是留鸟。候鸟们都飞走了,留下来的都是本地鸟,鸟少了,看到它们的时候,我也是格外地留心。

每到休息日的时候,我总要到江滩上转转,我有一个小小的隐秘的行为,叫拜访飞鸟,说白了就是拿着手杖去扫动江边的芦苇丛。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一个秘密,那天在江边摔了一跤,倒在一片落叶上,动静有点大,却不料惊动了芦苇丛中的鸟群,它们呼啦一下全飞了起来,惊得我目瞪口呆——我从没想到这么萧瑟这么寒凉的芦苇丛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鸟,我发现这儿才是它们的乐园。但我不能每次来都在这故意摔一跤,于是买了根手杖,我就是要在这儿弄出动静,我就是要看它们飞翔的样子,谁让它们飞翔的样子那么美呢?这是它们人类邻居跟它们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人与鸟,总要互动的嘛。鸟儿们被惊起后,就飞得不见踪影。它们到哪里去了呢?芦苇丛太密,你是无法找到它们的,于是我就用望远镜在江边的树上一棵棵地扫描。我终于找到胖胖的一只,它稳稳地端坐在一根白杨树枝上,有点憨呆、有点慵懒,胸部是毛茸茸的乳黄色,背部是麻褐色,肉乎乎的,几乎没有颈子,看上去真是可爱。它除了偶尔转转身,扭动一下头部外,几乎动也不动,它就是那样舒服地享受着阳光。我不知道我看了它多长时间,直到我的胳膊因举着望远镜太酸而不得不放下为止。放下望远镜,再看那棵树,它与那些橘黄的要落不落的树叶融为一体,你是看不见它的。

我把家里的阳台改装成一个全玻璃的小房子,下雪的那天下午,我围着小取暖器在阳台上看雪景,却不料头顶上有响声,吓了我一跳,我住的是顶楼,楼上没人家啊。我抬头一看,哎哟,我心疼坏了,一种我称之为“银铃小雀”的鸟儿正在冰冷的、一半都有积雪的玻璃顶上踱来踱去,而我是那么的喜欢它。它的叫声像银铃,小得只有三分之二的手掌那么长,但却比例匀称,姿态活泼而优雅。法国大作家布封夸赞世界上最小的鸟儿蜂鸟,说是“最大的奇迹寓于最小之中”,其实这话完全可以移植到“银铃小雀”身上,在我看到的所有的鸟儿中,我感到它是最像鸟的一种鸟。那个玻璃顶除了系安全带的安装工人能上去外,谁也上不去,玻璃上面的灰尘我都没法打扫。我不能给它食物,不能帮它取暖,我怎么办呢?我急得团团转,后来我把取暖器放倒,让那红红的暖光朝着玻璃顶,可却一下子惊动了它,它飞走了。而这个冬天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我用望远镜看到的,那天黄昏我正在研究树林,忽然从那儿升起一只黑色的大鸟,它边飞边升,很快地与我的视野齐平,我可是在百米多高的大楼的顶端;然后它打了个旋,又开始升高朝远处飞去。那真是让人心潮澎湃的一幕,一只黑色的大鸟,不畏寒冷,骄傲而冷静地飞翔在辽阔广大的江天之间,这是何等的气派。不知怎么的,它让我想起我在四川著名山峰巴朗峰上看到的一只鹰,而那座山峰的海拔有四千多米。

我喜欢这冬天里的鸟儿,这些与我共处一片江滩上不同种类的兄弟。它们以留下而表现它们的执著,它们聪明地寻找对的方式和对的地方来对付这如期而至的严寒,它们有着古老的秘密,而这古老的秘密如同一口深深的老井,彰显着生命倔强的意志和其深邃的内涵。(编辑  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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